第552节

  随着一声吩咐过后,顷刻之间,近百修士尽数返回各自的星舟,随即化作三道光芒直奔远方……
  不用多想,应该是天魁仙域的高人们在前往紫薇仙境的时候途径此处,倒是落得一场虚惊!余恒子等人总算是放下心来,并各自庆幸不已——
  “方才可真是吓人……”
  “运气尚好!不然今日在劫难逃……”
  “前辈高人之风范,令我辈仰止……”
  “那些便是界外的高人吗?尚不及林道友之气度……”
  “界外根本瞧不起界内,由此可见一斑。我辈当自强……”
  “唉!那只是司空家的少主人!其家主乃是司空尚,根本没露面……”
  “……”
  六位合体修士在感慨了几句之后,各自转身返回星舟。无论怎样,还是要接着赶路。仙境之行关乎着唯一的登天途径,又岂能轻易放弃!
  “林老弟!耽搁已久,我等也该动身了……”
  林一依然在悠悠眺望着那三道远去的流星,两眼中光芒闪动。听见余恒子的招呼,他这才随同众人回到星舟之中,犹自面沉似水。
  据此前所知,以天罗仙域的罗清子之强,已然是界外数一数二的人物。而其所在的罗家,亦不过三、五位梵天的高手而已!可今日亲眼所见的一切,让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仅仅一个天魁的司空家,便有着近二十位的梵天高手!若依着成元子的说法,家主司空尚根本没有露面,便已如此的声势浩大。试问,罗家、雷家,以至于其他的界外仙域,又岂是善与之辈?
  界外若是深不可测,九牧仙域之强大更是无从想象!
  星舟继续前行,林一端坐其中,兀自想着心事……
  ……
  十日过后,星空尽头的那一点絮状的星云渐渐清晰了许多。远远看着,那像是夜色中遗落的一片云霞,在异样的瑰丽之中,指引着光明的方向;又似即将消失在天边的一抹烟火,给人不尽的遐思与期待。
  星舟之中,林一还是阖目静坐的模样,抄在袍袖内的手上却多了一枚玉简。
  这枚玉简为宋玄子所留,乃是紫薇仙境的概略舆图。众人将舆图拓印了一份之后,又回到了林一的身边。不过,一番倒腾的代价不菲!
  舆图之所谓概略,便是概而简之、简而略之,没了应有的详尽与细致。而有其在手,好歹避免了两眼一抹黑的窘迫,至少让林一对紫薇仙境有了一个粗略的认知。
  紫薇仙境,与林一所遇到过的玄天、后土、勾陈以及昊天皆有不同。它并非坐落于一山一水之地,而是空中一片碎落的星辰。
  或者说,如今的紫薇仙境,只是一堆碎石头罢了!其大小各异且数不胜数,散落在一方星空之中,并循着既有的轨迹往前飞奔着。不知它在追寻一个早已不在的梦,还是在继续着未竟的征程!
  那一片碎落的星辰,便是神秘而诡异的仙境所在。其每隔千多年便会从虚无中匆匆现身一回,惊鸿掠影般地显示着曾经的存在与辉煌,引得人们为之神往、为之癫狂!原因无他,那里不仅有立地成仙的大机缘,还有传说已久的仙帝传承……
  紫薇仙境不过千万里的方圆,其中却是玄机莫测而凶险重重。那片看似杂乱无章的乱石,以奇特的禁止之力,将一方飞驰的虚空化作了三重天地,被修士分别称之为升仙台、葬星地与紫薇境。
  据传,只须过了升仙台,修士便可立地成仙;葬星地,乃是虚空碎乱的一方大凶之地;紫薇境,则为当年仙帝的居所……
  不过,宋玄子所留下的舆图中,有关紫薇仙境的概述到此为止。其中图绘的三个圆圈歪歪扭扭,不多的几行字迹潦草不堪,而这便是林一看到的所有。至于升仙台有何玄妙,怎样才能穿越葬星地,以及紫薇境内的详情等等,皆无从知晓……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听天由命
  星舟在飞驰,时光在流逝……
  龙圈中灰蒙蒙的空间内,老龙独自仰躺着,虽是合眼睡觉的模样,却不闻有熟悉的呼噜声响起。 自从上回打跑了神苍谷的苍季之后,他开始少言寡语并变得深沉起来。
  浓郁的元气,从四周的晶石中涌来,缓缓蕴养着老龙有所亏损的元神之体。他对此浑然不觉,只将枕着的手臂挪动了下,轻轻闷哼了一声,接着情形如故。而其满是浓须的脸上,威严的神色中透着莫名的倦意。
  往事,总叫人不堪回首!而既然要回头走向过去,不免要再次去面对曾经的伤痛,还有满地的废墟。而老龙已然知晓,自己正走在这样的一条路上。
  不过,既然相信并选择了命运,一切便早已既定而无从回避!
  老龙从不畏惧,更不乏舍身的勇气。或许,他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对于天狼两兄弟来说,只要没了老龙的折磨便万事大吉。龙圈内早已铺设了一层厚厚的仙晶与妖晶,还有龙族的功法可以用来修炼,这日子过得逞心如意……
  天魔结界之中,千尘与那些鬼灵修士依然不见动静。照此看来,重塑肉身并非易事。
  此时此刻,叫人突然多了些许的期待。面对强大莫测的界外仙域,终究独木难支……
  。“……离开界内已半年有余,不几日后,便可追至紫薇仙境。届时,必将高人汇聚而情形多变,我等还须小心,以免横生枝节啊!林道友……”
  闻声,林一收回纷乱的思绪,犹自回味着老龙所说过的四个字,根深叶茂。少顷,他从静坐中慢慢睁开双眼。前方的星空之中,一团星云愈来愈近了。那五彩斑斓的点点闪闪,犹如幻境一般……
  “林道友曾游历界外……可否赐教……呵呵!”
  各家修士簇拥在星舟之内,皆没了歇息的心思。紫薇仙境将近,彼此间相互讨教一番,亦算是预作绸缪以防不虞。而谈兴正浓的并非余恒子,更非邢乐子与天成子,而是与人格格不入的成元子。此时,他干瘦的面皮上带着尴尬的笑容,俨然与左右相处甚欢,正冲着不远处的林一颔首示意。
  林一看向成元子,稍稍微愕,说道:“当年亡命之际,又哪里顾得上许多。成元子道友与界外多有来往,不妨分说一二,我等且洗耳恭听!”言罢,他咧嘴淡淡一笑。自己不怕与人结怨,却也从不吝于敞开宽容。风物长宜放眼量,又何必给蹉跎的仙道承载无谓的仇怨。而纵是如此,风霜依然渐沉、渐重!
  成元子见林一话语随和,为之释怀,神色跟着从容了许多,拱拱手回道:“在下虽有奔走,无非遭人诟病,不过自取其辱罢了,又何谈来往!那些高人怎肯纡尊降贵……”他歉然苦笑了下,又道:“所幸林道友不计前嫌,在下自当知无不言……”
  人都想着一步登仙,并于隐忍、坚守、苦修之外,无所不用其极。成元子坑害林一的最终用意,与戈灵子及余恒子并没什么两样,却因各自的手段不同而下场迥异。念生念灭之间,自有天机轮回!
  “据传,惠天孔家的孔方子,天嗣阮家的阮将,皆是天仙后期的修为。德天华家的华权子,天威平家的平阳子,天魁的司空尚,天罡雷家的雷云子,以及天罗的罗清子,均为金仙境界的高人……”成元子当年在罗家不受人待见,也没捞着什么便宜。其失意离去之后,不再轻易向人提及昊天至宝的下落。如此转悠了许多年,依然徒劳无功,却从道听途说中获悉不少传闻。他接着说道:“德天、天威、天魁、天罡与天罗这五家之中,又以雷云子与罗清子的修为最强。其二者已趋金仙的圆满……”
  在戈灵子的蛊惑与撺掇之下,成元子对付起林一来,可谓是任劳任怨。其如今改弦更张,同样尽心尽力。众人听得凝神,其侃侃又道:“界外仙域,以雷家与罗家马首是瞻。界内仙域便由前者监管,而后者渐有独大之势。故而,这两家早有不和之说。我等前往紫薇,切莫得罪任何一方……”
  成元子所言,林一多有耳闻。而对方毕竟是专于此道,使他这个旁听者不无收获,适时出声问道:“你在界外多年,可曾听说过九牧仙域?”说话之际,其眼光掠过不远处的余恒子师徒俩。
  淳于风当年只顾寻人,因修为有限并劳于奔波,对界外所知甚少。他不懂得林一的用意,与师父余恒子都是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其他各家的修士,与其两人的神情相差仿佛。
  成元子坐在林一左前方的一丈开外,半侧着身子,拈须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着答道:“实不相瞒,林道友提及的九牧仙域,尚属头回听说。不过……”他又想了下,接着说道:“界外的坊间曾有一句传言,为‘界外有天,天外有仙’。由此或可猜测,仙域之上另有玄机……”
  林一默默点了点头。界外有天,天外有仙,所指的不就是九牧仙域吗?各大仙域的弟子应该对此早有所知,却因种种缘由,只流传出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来。而有时候,传言往往便是真相所在!
  许是见成元子说的头头是道,水寒子趁机问道:“你在界外行走多年,可曾寻获我等修为提升的桎梏所在……”在场的众人被其话语触动了心结,纷纷注目以待,便是林一亦跟着留意起来。
  无数万年以降,界内还从未出现过一个仙人。以至于一些合体后期圆满的高手,最终不得不耗尽寿元而抱憾了却此生。究其缘由,一直没人说得清楚。这也成为了界内众多修士抹不去的一块心病,无法释怀的一种痛。将其比作难以挣脱的桎梏,又是怎样的一番无奈!
  成元子原来与戈灵子狼狈为奸,一切却不尽如人意。如今再次与界内的同道走到了一起,他反倒觉得与眼前星舟的情形相仿佛,好似一切又回归到了正途。其看向四周的众人,干瘦的面颊上透着几分精明的神采,稍稍斟酌一二,不答反问道:“对于列位来说,紫薇仙境应该并不陌生……”
  余恒子手扶长须,应道:“这是我的第四趟仙境之行……”
  天长子附和道:“我亦曾走了三回……”
  水寒子与月玄子异口同声说道:“此乃二次成行……”
  邢乐子没吭声,一旁的夏女叹道:“自我家长辈道陨之后,水府再无人远行!”
  岁破仙域的情形与水府仙域大致相仿,章重子跟着默默点了点头。
  林一的修为强人一头,而来到界内却不过两三百年。若是论起年纪与见识,他比起在场的炼虚小辈还多有不如,更遑论此次的仙境之行。其示意成元子继续说下去,对方接着又道:“在场的道友,大都亲临过紫薇仙境的升仙台……”
  余恒子与水寒子及元玄子点头称是,天长子颇有体会地说道:“唯有到了升仙台,才算真正踏上了紫薇仙境……”
  “是啊!但凡到过紫薇仙境,没人不知道升仙台……”成元子忽而长吁了下,又一次反问道:“而我界内修士,可曾有谁逾越升仙台而往前一步……?”
  “没有!”余恒子的长眉微微耸动,两眼中有深邃的光芒稍稍一闪,接话道:“我等每一次的仙境之行,都是在升仙台前无果而终。本以为时运不济,难不成另有缘由……”听其如此一说,其他几人顿时屏息凝神。
  成元子并未急着为众人解惑,而是感慨良多的样子,话语一转又道:“我当年途经界外的一家仙坊,于无意中听到过一名门弟子的吹嘘。他说,只待修至合体后期的圆满,可借紫薇的升仙台直达洗仙池而淬炼成仙!而若无师门长辈的相助,一切皆是枉然……”
  “洗仙池……”
  “升仙台的背后,还藏着如此神秘的所在……”
  “不用假借丹药之力,只须洗仙池内淬炼一番,即可成仙……”
  “突破修为桎梏,竟然如此的简单……”
  “倘若你所言无误,呵呵……”
  突然有笑声响起,众人顿起的振奋随之陡地一沉。只见余恒子满脸的苦涩中,透着不尽的嘲讽与无奈,接着幽幽叹道:“一方远古留下的洗仙池,足足将我等束缚禁锢了无数万年。界外的高人们,真是用心良苦啊……”
  成元子原本要将这意外所获与戈灵子分享,谁想对方全无诚心并肆意相欺。如今彼此已分道扬镳,且看各自的缘法如何了!他道出了一桩心事之后,并未轻松多少,反倒是对余恒子的话感同身受,随之神色一黯,颇显无力而又心有不甘地说道:“明知如此,又能如何呢?升仙台前的天劫,足以毁天灭地啊!界外弟子尚有长辈护持,我等只有听天由命!……”
  天劫?听到此处,许久未出声的林一不由微微一愕……
  第一千零二十章 有兽出没
  鸟翔空,鱼潜水,万物有序。反之,天降刑罚。这便是所谓的天劫!
  而蜉蝣妖娆,却朝生暮死。龟蛇寿昌,不及岁月的永恒。敢于逆天改命者,终究不免一场无情的雷霆天劫!
  说白了,人跑得快了都要摔跤,一个修士还想着挣脱百岁束缚,并上天入地而无所不能,只有等着挨雷劈了!撑得过去,自可逆流潮头而临风逍遥。否则,便随着浩浩汤汤淹没于尘埃之中。
  或者又说,这是一种成长的代价!而有时候,与其去膜拜天威煌煌,倒不如心怀敬畏常在!
  无论有着怎样的说法,天劫都将是途中必不可少的一道道深沟巨壑,若想继续往前,便躲不过也逃不脱……
  不过,林一却是知道,随着修为的提升,而天劫各有不同。从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将分别渡过一九、二九、三九、四九天劫。而梵天四境,则要面对更为猛烈的五九、六九、七九、天劫。
  魔尊与龙尊早已修至合体的圆满,却一直没有再上层楼的征兆。纵是等待中的梵天天劫,也始终不见动静。对此,林一有过猜测。不是本尊境界的拖累,便是困扰界内多年的莫名‘桎梏’所致。而谁想从成元子的口中意外获悉,根由竟在紫薇仙境之中。
  成元子言道,在紫薇仙境的升仙台前,有一天劫大阵。只待有仙人境界以下的修士临近,顷刻间便会降下雷火炼狱。其威势凶猛而烈不可挡,只怕比起真正的五九天劫还要更强一筹。无数万年以来,界内的修士从没谁能往前逾越一步。而此时方才知晓,成仙不过咫尺之隔,却如天涯之遥远……
  林一见众人依然在长吁短叹,轻轻摇了摇头,看向成元子问道:“那升仙台可有人看守?若无前辈高人的护持,真的无法穿越雷霆天劫……?”
  成元子犹自黯然,眼光中若有所失。戈灵子执意背叛,无非想借助高人的提携而一步成仙。当年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个心思!如今界内一行看似其乐融融,只怕还是改变不了什么。
  忽听林一问话,成元子强作精神便要出声,余恒子适时接话答道:“升仙台,自有界外高人看守。而那天劫太过凶猛,稍有不慎便是神魂俱销的下场。故而,我等每每往前不多远,只得被迫止步……”
  成元子趁机说道:“余恒子道友所言无误!没有前辈高人的护持,想要穿越天劫抵达洗仙池,千难万难……”
  随声,天长子、水寒子及月玄子皆点头附和。
  邢乐子与其他的炼虚修士在沉重之余,各自有些失落。既然升仙台的天劫与己无关,前景已然明了。正如那个界外高人所说,此行纯属凑热闹……
  星舟内的情形稍显沉闷,林一却是嘴角一咧,轻松说道:“没人拦着去路已属万幸,又何必自怨自弃呢!”他右手侧的不远处,乃是抚须沉吟的余恒子。见其不以为然,对方郑重提醒道:“我等并未自弃,怎奈天堑难越,老弟不可大意……”
  仙道中人,皆为心智坚韧之辈。余恒子如此一说,在场的各位深以为然。
  林一冲着余恒子微微一笑,说道:“升仙台既为远古仙域所固有,其天劫之威应该不会因人而异。我等与其抱怨界外高人的亲疏有别、或是用心叵测,倒不妨想着怎样趟过那雷火炼狱。总而言之……”他转向四周,眉梢轻挑,不羁的狂傲在神色中一闪即逝,淡然又道:“求人,不若求己!”
  余恒子心头一动,问道:“以林老弟之手段,可有渡劫之法……”他的话顿时让其他人神色一振,好似透过阴霾见到了一丝光明。方才倒是忘了,同行的这位非比寻常。
  水寒子两眼放光,迫切出声道:“林道友或可成为我界内升仙第一人,还望多加提携!”他一旁的月玄子跟着赔笑附和:“提携一二,提携一二……
  天长子没说话,不失时机地拱了拱手,神色中隐含期待。
  月玄子尚有三分的矜持,而干瘦的面皮上却是带着肯定的神色,还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林一看向左右,只觉着无言以对。凡人卑微久了,懂得了忍耐与承受,并用顺从与迎合换来一时的苟安。而这些界内仙域的一方高手,同样在界外的威势之下失去了本色,即便要呐喊、要抗争,也忘不了瞻前顾后而迂回不定。
  众人注目以待,林一两肩一耸,索性干脆地说道:“我都不曾见过天劫的模样,又何来应对之法?大不了多劈上几回雷劫,只要不倒下,只管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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