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重生) 第71节

  若要认真究来,周家是及不上武北侯府百年的底蕴的,但周父会审时度势,当年皇室之乱周父平乱有功,明昭帝甫一登基便将他提至兵部尚书一职,对他很是看重。是以周家在朝中可算是“新贵”。
  这样的出身,加之周正自身仪表不俗,周母自然是希望儿子能娶个门当户对端稳大方的女子,如此方能配得上周正。
  秦凌云自然是算不得的,周母从前便不喜欢她,长安的贵女太多,温婉贤淑落落大方的不在其数,偏偏秦凌云不是其中一个,她只是胜在出身好。
  可在周母眼里,侯府伯府簪缨世家与朝中新贵没多大差别,她只要个自己看得过眼的儿媳。
  秦凌云一开始便输了,如今更是一败涂地。
  性子不为周母所喜,如今名声又被生母所累,这局面任谁看来都是必输之局,再无翻身可能。
  偏偏周正信誓旦旦的对她说:“等我来娶你。”再认真不过的样子。
  秦凌云不知怎的便信了,周正说让她不要去听外面的蜚短流长,让她不要打听周府的事,她便当真不去打听,当真一心一意的等着周府上门提亲。
  或许,她是在逼着自己相信。
  苏妍稍稍侧身把身后的妆花迎枕往秦凌云那边塞了塞,让她靠的舒服些,秦凌云侧头看她一眼,手中的画本子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看吗?”
  苏妍就着她的手看了一眼封皮。
  与昨日来时看的那本已然不同。
  “志怪杂谈?”苏妍轻轻念出书名,看向秦凌云。
  秦凌云点头,欲要张口对她说书中所讲,却瞥到了枕在苏妍腿上睡得正酣的魏鸢,一时有些犹豫。
  苏妍轻唤一声,一旁候着的桂枝嬷嬷带着两名婆子轻手轻脚的把魏鸢挪到碧纱橱里去了。
  许是困得紧,自始至终魏鸢竟未动也未动,毫无所察的便被挪了个地方。
  “睡得真沉,咱们若是心术不正之人,存心害她只怕她半分招架之力都没有。”魏鸢挪去了里面,总算能稍许放开声音说话,秦凌云半是嫌弃半是玩笑道。
  苏妍笑道:“二姐这些时日也是百无聊赖了。”镇日被陈氏关在房里绣嫁衣,要磨一磨她的性子。
  语罢转头看向秦凌云手上的画本子,挑眉,“周正这几日给你送了两大箱子的书了吧?”
  这才几日?
  秦凌云略一细思,咦了一声,道:“好像……是有两大箱子了!”
  她也有些诧异。
  周正命人送来她便收,命人锁进箱里,一本本的看,倒也未曾注意,这不过三两日的功夫他送来的书竟已有两大箱子!也不知段时间里,他从哪寻来这些书。
  秦凌云低头看了看肘侧的几本书。
  这几本是方才才送来的,致斋先生的书,她从前最是爱看,盖因她觉得这位致斋先生书中所写字里行间总是透着些洒脱的味道。
  苏妍暗自笑了笑。
  谁能想到,素日里看起来对什么都不上心的周正为了秦凌云如今竟能做到这般地步。
  不由生出几分揶揄之心,“我从前看你们二人见面便斗嘴,还以为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却不知道……”看着秦凌云蓦然红了的耳尖,故意顿了顿。
  秦凌云欲盖拟彰,故作不知问道:“不知什么?”
  苏妍却不再说话,只眼含笑意看着她。
  “……”秦凌云又羞又恼,卷起手中的书轻巧的在苏妍手臂上敲了一下,气恼道:“不是要看书?”
  苏妍不再逗她,敛了面上的揶揄之色,配合的低头问道:“你与我说说这书说的是什么?”
  秦凌云便细细与她说了。
  苏妍年幼之时随师父遍游天下,走得多了自然听过不少故事,是以对这些玄之又玄的故事也有几分兴趣,又听秦凌云说的有趣,两人便凑在一起接着秦凌云讲到的地方往下看。
  不多时,便见桂枝嬷嬷手里拿着个方匣子进来,附耳在苏妍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又将匣子递给苏妍。
  是窦宪命人送来的。
  他近些日子忙得很,不知明昭帝给了他什么旨意,月初他便离开长安南下去了,如今已然半月余。
  生辰贺礼不是昨日已经送到了吗?苏妍心中奇怪,却也不做他想,径直打开盒子,却先是一愣,而后蓦然便红了面颊。
  秦凌云见她如此反应,不由好奇,凑上前看。
  苏妍飞快合上匣子塞回桂枝嬷嬷手中。
  她动作虽快,却还是让秦凌云看到了,当即暧昧不明的拖着长长的音调打趣她,“玉连环?”
  苏妍粉颊含春,一双眼儿飘忽不定,却还要故作镇静,“是吗?我从前未见过这样的玉,竟是两个套在一处的……”
  语毕却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
  “是呀!玉连环,玉连环,自然是连在一处的……”秦凌云笑了笑,略提高声音在苏妍耳边道:“好似你与他二人,亲亲密密永不分离呀!”
  苏妍已经羞得说不出话来,暗道,果真风水轮流转,几刻钟前还是她打趣秦凌云,没想到现在倒反过来了。
  心里却是掉进蜜罐子一样甜。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昭帝:丞相跟朕嘚瑟他马上就娶媳妇了,朕虽然是有妻有子的人生赢家了,但是朕还是很不爽,谁让他在皇后面前揭朕的短,于是朕瞅准时机在他媳妇生日的时候把他派去公干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92.第九十二章
  第九十二章
  七月初七这日天刚蒙蒙亮,桂枝嬷嬷便把苏妍叫了起来,苏妍许久未曾起得这样早过,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待净过面后脑中好容易有了几分清明,一转身便看见了桂枝嬷嬷身侧的雪芝嬷嬷,“嬷嬷?”
  雪芝嬷嬷一福身,似是知道苏妍在想什么,笑道:“今儿是郡主一生一次的大日子,娘娘不放心,特命奴婢来帮衬一二。”
  正说着,流萤带着一个丫鬟端着几样吃食进来,见苏妍皱眉,流萤忙道:“就算没胃口,姑娘也要吃一些,若是这会儿不吃,便没机会啦!”
  苏妍知道成亲流程繁多,不吃一些恐怕是没体力撑下去,是以就算没什么胃口也逼着自己坐下吃了几个水晶饺子。
  见她吃得这样少,桂枝嬷嬷不由又道:“姑娘再吃些吧。”
  说着将一碟子蒸得松软的银丝卷儿放在苏妍面前,“姑娘昨儿说想吃银丝卷儿,今儿奴婢特特做了,姑娘尝尝?”
  桂枝嬷嬷做点心吃食的手艺一向好,苏妍不由又多吃了两个银丝卷,喝了小半碗的莲子血糯粥这才放下筷子。
  流萤和方才的丫鬟利落的收走碗碟,雪芝嬷嬷扭头唤了一声,便见碧纱橱外进来两个面生的妇人和几个宫人。
  “这两位是娘娘特地寻来的全福妇人,为郡主开脸的。”雪芝嬷嬷道。
  苏妍点点头,在一众人的簇拥下面向北边坐下,两个妇人分别在苏妍两侧站定,一人手持一根红色双股线来回拉扯,那线便挨着苏妍的脸颊不断开合,妇人一边拉线一边低低的唱:“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姑娘胎胎产麒麟。”
  待开脸完毕,外头天已是大亮,苏妍坐在窗前清楚的听到府里的热闹,因了苏妍的性子,玉清小筑一向清净,今日却是人来人往的热闹,雪芝嬷嬷带着一干宫人和仆从忙碌的准备着成亲的各项事宜,一遍遍的叮嘱着相关事宜,就连一向活泼大咧的流萤今日也难得的敛了神色,神情严肃如临大敌。
  苏妍看着不由露出一丝笑意,对流萤道:“别急,时辰还早呢。”
  流萤乜她一眼不说话,面上明晃晃的不赞同。
  “哪儿早了?”陈氏风风火火的进入碧纱橱,见苏妍坐在镜前的轻松模样,不由道:“你这性子叫人说什么好?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模样,倒显得我们这些人空着急。”
  说着又想起已然出嫁一月有余的魏鸢,笑着嗔道:“鸢儿何时能有你五分的淡然我也能少为她操些心了。”
  魏鸢平日说着不想嫁不愿嫁,嘴上百般嫌弃朱齐,可到了出嫁那日却又是紧张又是着急,一点儿坐不住,若不是陈氏早有安排,那日险些就出了乱子。魏鸢回门那日陈氏揪着这件事好一番说教。
  陈氏一边说着魏鸢,一边自桌上齐齐排着的一排大小不一的玉梳中挑起一把为苏妍梳妆。
  这玉梳是太后昨日特地命人送来的,自婚期将近,太后不知往苏妍院中送了多少东西,叫长安一众贵女艳羡不已。
  那是她们还未见过太后为这个心尖儿上的侄孙女儿添的嫁妆。陈氏心道,那哪儿是添妆啊,太后怕是把自己的整个私库都添给苏妍了。
  再想想苏妍的亲父,陈氏不由暗自摇头。
  这个小叔,她是越来越不知他整日到底在想些什么。从前即便他耳根子软在大事上拎不清,到底洁身自好,自魏蔷一事后他沉寂了好些日子,前些时日好容易有了些精气神,却不知从哪里认识了个秀才之女,不顾老侯爷和兄长的劝诫,硬是要抬进门。如今整日与妾室厮混,一众事务都抛之脑后,就连独女出嫁也没让他收敛一二,反倒愈发荒唐。前几日若不是老侯爷拦着,他竟是险些将二房的一众事务尽数交到柳姨娘手中。
  康乐郡主去后当年的十里红妆尽数入了他的私库,如今苏妍出嫁他拿出来的只怕连一半都没有,苏妍是不在意,可宫中的太后却轻易过不去,他这辈子纳再多的妾室也别想再有个孩子。
  好生的父女情就让他这般嗟磨没了,陈氏暗地里不知为苏妍可惜过多少回,后来转念一想,苏妍如今哪还需要别人为她可惜嗟叹。
  有太后护着,如今又要嫁给窦相,那窦相可是在太后面前赌咒发誓说此生只苏妍一人,再不他娶。
  一生一世一双人,多少女子少时盼过的,窦相便这样给了苏妍。
  有这样的两个人护着疼着,苏妍这一生只有旁人羡慕的份儿。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四条银笋尽标齐……”
  陈氏为苏妍梳发,桂枝嬷嬷站在苏妍身侧笑着说着吉祥话,说着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咽。
  苏妍自镜中看到,蓦然便红了眼眶,眼里聚起蒙蒙水意。
  陈氏忙道:“哎哟别哭,可千万别哭!大喜的日子哭什么?”
  桂枝嬷嬷扭头擦去眼角的湿意,点头道:“都怪奴婢,平白招惹姑娘……”
  “不是……”苏妍摇头,泪珠便扑簌簌落下,滴在浅雪粉的里衣上,瞬间洇开一团湿意。
  流萤自外面进来,本来脸上还带着喜色,见屋里二人红着眼眶,小丫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自个儿也跟着眼眶一红。
  这头一时也梳不下去了,陈氏扔了手里的玉梳安慰苏妍,“你嫁过去嬷嬷和流萤也是要跟过去的,哭什么?”
  她一边拿着帕子给苏妍擦泪,一边轻声道:“若是因为舍不得府里,那便更不需要哭,你即便出嫁了,也还是魏家的女儿。”
  陈氏给桂枝嬷嬷使了使眼色,桂枝嬷嬷意会,挥手让流萤先出去。
  “什么时候想回来了,遣人说一声,我和你大伯父总是高兴的。”陈氏顿了顿,又道:“至于旁的,你大可不必理会,有你祖父和大伯父在呢。”
  苏妍知道她说的是魏正远,点了点头,道:“劳烦大伯娘了。”
  女儿家出嫁时难免有些眷家,柔软的心百转千回最后只能化作几滴泪。
  陈氏又劝了劝,苏妍这才止住。
  一番耽搁待梳完头已过了午时,一个粉衣丫鬟搀着位鬓发俱白的老夫人前来,是宋国公府的老夫人,苏妍曾见过。
  老国公和老夫人乃是少年夫妻,成亲六十余载,一路相携着,是长安城里有名的伉俪情深。此番老夫人受了太后的嘱托来为苏妍挽髻。
  说是挽髻,其实也只需老夫人亲自为苏妍簪上一只发钗便好。
  老夫人为苏妍簪好发钗,在苏妍道谢的时候慈蔼的笑着拍拍苏妍的手,道:“是个好姑娘,也是个有福气的。”
  梳好发髻,本是要上妆,陈氏略一思忖道:“还需哭嫁呢,再哭花了。”魏鸢当时便是先上了妆,结果哭嫁的时候搂着双亲大哭一场,再好的妆都花了。
  好在魏正远虽荒唐,却知道今日出不得差错,同魏正晖一道在老侯爷院中等着,苏妍磕头拜别家中长辈,其后又免不得一番落泪——却是舍不得祖父和大伯父。
  虽说自她归家,如今不过半年多,但祖父是极开明和善的,大伯父平日里虽不苟言笑,但苏妍知道这只是他的表象,私下里他待底下这一众小辈都极好。魏鸢常说,别看阿耶总肃着脸,但只要我一撒娇,他就什么都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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