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命可汗

  宽大雄壮的护城河如今干枯见底，巨大坚固的钢铁门已经四分五裂。
  消耗无数民力修建的城市在失去了勇敢的守卫者后，终究无法保护里面的人民，如今辽阳城已经和开原、铁岭、沈阳一样，成为了人类的地狱，精灵的乐园。
  城门附近的战斗已经结束，野猪皮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市，露出了一个稍纵即逝的微笑。
  虽然就在他旁边不到五十步的城楼里，光明帝国辽东经略袁应泰还在坚守，他和他身边的一个大贤师，都能施展强大的魔法。
  名为“镇远楼”的辽阳最高城楼上，时不时就有“破阵火”飞出，把精灵的方阵击破，再最危急的时候甚至有一发“天地冰”飞出，把十几个精灵统统砸下了城墙。
  袁应泰已经决心殉国，他确实有那么一点忠心和担当，但是野猪皮一点也不担心。
  他知道大局已定了。
  袁应泰虽然忠心和担当都有，能力在整个大明官场也是数得着的。
  但是他的时间太紧了，来不及从治水专家转型为经略大员。
  出则为将，入则为相这种事，在一个组织全盛时可以，在衰落期，就是给敌人行了大大的方便了。
  而且光明帝国在过去的一年间，又连续死了两个皇帝。
  万历皇帝享国日久，也到了该死的时候。
  后面那个短命的泰昌皇帝，当了一个月皇帝就干了两件大事，一件就是把万历皇帝好不容易建立的矿税体系给解散了，整个光明帝国的士绅阶级一片欢腾。
  这个傻孩子随后就死了，这就是他的第二件大事，他这两下可把光明帝国坑得够呛。
  前者不仅把国库的一大来源给砍了，把万历皇帝经营多年的皇权威严一下子损耗殆尽。
  他的蠢行极大地激发了官僚的野心。
  他们知道，统治光明帝国多年的万历皇帝死后，他们已经自由了。
  接下里，这些人将为所欲为，给老迈的光明帝国带来巨大的灾难。
  后者也是一个灾难，虽然已经按照比较低的标准执行，皇帝规格的葬礼和陵墓也是省不了的，葬礼和陵墓的巨大花销，以及随后的人事麻木，让急需支援的袁应泰始终得不到支援，最终彻底崩溃。
  当然袁应泰自身的责任也是很大的，不仅有纵容贺世贤收纳兽人的大错。
  临阵指挥也极其糟糕，在救援沈阳导致辽阳精锐已经伤筋动骨的情况下，他又极不明智地在辽阳城下进行了一次注定失败的会战，数千士兵来不及逃进辽阳，被掩杀在了护城河中。
  护城河被尸体阻塞，野猪皮抓住机会一举打开水道，一夜间把护城河水放光，连番大败又失去了屏障，整个辽阳明军心胆俱碎。
  当天晚上，野猪皮十几年前就布置在辽阳城中的暗子突然发难，一个有精灵血统的中层军官，利用连番惨败的人心动摇，终于控制自己的数百部下成功作乱打开他防守的小西门。
  野猪皮几十年的谋划、算计，终于在这一刻把他推到了命运的最高点，他把辽阳踩在了脚下。
  明军防守完全崩溃，反应不及的袁应泰被堵在“镇远楼”中，切断了和整座城市的联系，代善亲率一支精锐堵住他，野猪皮已经把权力正式移交给了他，自己只是作为压阵者在这里而已。
  他知道这个儿子才具有限，一定要多给他建立威望的机会。
  此时精灵部队向着辽阳城内的各个重要路口发展，代善的两个儿子，岳托和萨哈磷都有独当一面的才华，岳托和他父亲一样是旗主，萨哈磷也是有实无名的半旗主。
  野猪皮分割了洪太的正白旗，旗主虽然还是豪格，但是其中一半牛录归萨哈磷所有。
  野猪皮直属的，最强的两黄旗，还是要留给他最喜爱的几个小儿子的。
  特别是幼子多铎，一定要多分财产，弥补自己不能给他们更多权力。
  野猪皮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了，而代善的几个儿子既有才能，又在壮年，已经把他们才能一般的父亲拱到了宝座上。
  岳托和萨哈磷各自指挥着一支部队在辽阳城中的其他奸细的带领下，把几处高级军官自发组织的抵抗统统粉碎。
  武库、粮库纷纷易手，代表光明帝国的红旗越来越少，各色杂旗越来越多。
  “赫舍里-索尼，斩伪明总兵朱万良！”
  “失其-何洛会，斩伪明总兵李秉成！”
  “伪明总兵侯世禄，已经被我爱新觉罗-豪格击退！”
  一声声呼喊在城中响起，在“镇远楼”中做困兽之斗的明军士兵，终于到了士气瓦解的地步。
  代善抓住机会，亲自率领精锐冲锋，终于攻入了“镇远楼”。
  一直在听着好消息的野猪皮觉得心中忽然有一阵警兆响起。
  已经挤满了精灵士兵的镇远楼门口，忽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燃烧。
  “灭世火！”就在野猪皮身边的多尔衮看出了这个魔法。
  “不错，不错。”对于十多岁的多尔衮能认出这个魔法，野猪皮相当满意，他爱怜地摸了摸这个自己最爱孩子的头。
  可惜啊，我来不及把宝座传给你了，不过给你们三兄弟那么多牛录，代善以后也欺负不了你们就是了。
  在吴忻的世界，这个魔法被称为“延迟爆裂火球”，即使在主位面，能够施展这个魔法，也是核心级的施法者了。
  在这个位面，简直人人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
  “哼，刘伯温死了那么多年，还要靠他的遗泽吊命，光明帝国无人哉。”野猪皮一看这魔法，就知道不是袁应泰或者当今任何一个光明帝国贤师能施展的，他随后很不满地骂了一句，“代善这个家伙，辽阳城中有这么一张刘伯温的卷轴，不是必然的事情吗。”
  他生长于非常艰难的环境，自身的才能又实在超过平凡人太多，因此性格确实很坏，对代善中平的表现相当不满，只是因为代善差洪太太多，他怕自己不明说，代善压不住莽古尔泰才会公开给他站台。
  “父汗，让我为你去取袁应泰的首级！”多尔衮和多铎都跃跃欲试。
  “哈哈哈，还不到你们杀明狗的时候。”野猪皮仰天大笑，再次摸了摸两个小儿子的头，然后拿起了手中从黑龙江江底捞起的不融冰做成的神兵。“就让老父，最后为你们的哥哥做一点事吧。”
  他一举刀，附近的亲卫就齐声为他呐喊助威：“天命！”
  “天命！”
  “天命在我大汗！”
  他急速猛冲，在众多精灵的欢呼声中，冲向了“镇远楼”。
  冲到门口，里面的那位大贤师又释放了一个“酸飞箭”，不过野猪皮并没有从门口进入，而是选择从建筑的边沿上直接攀爬到了二楼。
  他早就想征服这座寓意着光明帝国镇伏远方蕴意的城楼。
  他的攀爬身手比扬古利更强，光明帝国最后的几个守卫完全无法抵挡他。
  他手起刀落就把最后的几个卫士杀死，冲到了一身华丽官袍的袁应泰身边。
  “贼子！汝辈山野穷寇，纵得猖狂一时，又如何是我华夏亿万人民的对手！”
  “今天血仇，我中华必有报答之日。”
  面容枯萎的辽东巡抚，高踞在城楼上，虽然已经油尽灯枯，但是他还是傲然说出了最后的遗言。
  随后他迎风一跃，就跳下了城楼。
  他的妹夫和几个老仆人也随后跳楼。
  那个奋战了许久的贤师随后也用了一个奇物自爆，最后拖了个中坚级精灵垫背。
  看着一身大红官袍在风中飘落，众多精灵纷纷欢呼。
  “天命可汗！”
  “天命在我大汗！”
  他们的呼喊激起了城市中其他精灵的响应，岳托和萨哈磷的部下们也纷纷注意到“镇远楼”被攻克，他们也发出了同样的呼喊。
  数万精灵齐声大喝，响彻云霄。
  野猪皮昂首挺立于“镇远楼”上，挥刀对自己的数万部下致意。
  他仰天长啸：“天命在我！！！”
  就在他快意的最高点，野猪皮忽然发现沈阳方向一直向自己身体里注入生机的黑色雾气，忽然失去了一小半浓度。
  这一下可非同小可，他的身体因为使用魔性铠甲衰老得极为严重，赫图阿拉祭坛被毁，九层地狱之主又大怒，进一步削减了他的寿命。
  要不是吸取沈阳城中居民的生命力，他根本无法为代善站最后一班岗。
  黑色雾气衰弱，野猪皮的身体一下子麻痹了。
  于是辽阳城中的精灵，就一起看到他们的超凡领袖和刚刚的袁应泰一样，从城楼上摔了下去。
  数万人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
  幻术节点正在熊熊燃烧，在吴忻一伙和起事的贺世贤家丁的内外夹击下，精灵无法抵抗。
  “狄祭祀真是神威，居然一人一锤，就杀死了野猪皮的干将扬古利！”
  “真是厉害啊！”
  老精灵的尸体已经被扒光，身上的战利品大部分归了迪莉雅，最宝贵就是一包还没有用掉的精锐级营养剂“精炼参丸”了
  还有一张中坚级的弓箭，分给了地位较高的维尔福。
  皮甲、靴子之类的小件都是普通货色，分给了老乔尔和新人。
  老乔尔杀死了一个精灵，这一次拿着长枪，终于是融入了团队，长兵器哪怕在小队作战中，也是一个非常必要的存在。
  然而迪莉雅对于她得到的战利品不是很在意，虽然同为精锐级营养剂但是这东西比吴忻给的“尼罗河小麦精华剂”要差不少，而且刚刚得了那份营养剂的迪莉雅还在期待其他的东西。
  “真是该死，这个家伙怎么不是留名级的历史人物呢？！”等了许久，也等不到轮回世界提示的迪莉雅，终于是泄气了。“上次那个叫什么费英东的老精灵，可是值好多命运点的。”
  对于老供奉的奉承，迪莉雅完全不受用。
  吴忻对于扬古利的名字倒是隐隐听过，不过也分不清他和费英东到底谁的作用更大些，不过他早在看扬古利没有魔性铠甲的时候，就知道他应该要差不少。
  他拍了拍迪莉雅的后背，想要安慰她：“这个营养剂在马耳他岛上很稀缺，能换不少东西，不算亏了。”
  “哎，终究是不如命运点来得实在……….”迪莉雅刚刚在极佳的环境下也舍不得用绿龙喷吐，显然是穷得难受。
  吴忻猜得到，如今马耳他岛上的英语组都要靠她支撑，
  可是这个时候，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忽然从还乱成一团的人群中挤出，走到迪莉雅面前，对她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伯爷，你这是干什么，狄千户当不得如此大礼啊，你是宁远伯，只拜列祖列宗和炎黄天子的。”刚刚还对迪莉雅非常尊敬的老供奉，却对自己家主人的表现有些意外。
  李世忠却认真地对吴忻和迪莉雅说道：“我谢得是救了沈阳城上下数万生灵的英雄，我们李家在辽东根基深厚，面对国难却只知道逃跑，过去家里大人一直说锦衣卫缇骑不过是狐假虎威，今日方知，炎黄之子的亲兵中，岂能没有英雄人物。”
  随着一个大节点垮台，更多居民自行挣脱了束缚，正在自行向城外逃去。
  城墙上的精灵射手和街道上巡逻精灵，在看到城西的大节点被攻破的时候，就纷纷向城东的大节点撤退。
  这下沈阳居民大多数都有跑掉的机会了，虽然要逃进山海关之前依然有许多考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肯定有一部分能逃出升天了，吴忻他们确实是救下了许多人民。
  贺世贤的家丁和李家的家丁中，都有不少的亲人得救，此时也纷纷向吴忻他们几个行礼。
  “这件事伯爷你做得差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过是平常事罢了。”不过吴忻倒真的没有什么自满，他对于这种感激也比较看得开，轮回之中，人情比主世界更靠不住，他拍了拍身上的飞鱼服，然后扶起了李世忠严厉地教训他，“我们救沈阳万民，是为了炎黄之子，伯爷虽然尊贵，却不可代炎黄之子谢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可逾越，越是情势危急，越是要记得历代大祭司的教诲。”
  吴忻的几句话如果放在平时，李世忠说不得就要暴起，李成梁身前其实就已经被万历帝极为猜忌，几起几落。
  这番猜忌大概也是没错的，但是李成梁也在这种“君臣互动”中，谋家之心越来越多，忠君之心越来越少。
  因此他的几个儿子中，心性比较好的也就还行，心性比较差的，就对大明完全没有认同感了。
  吴忻的表现说不得就让李家的核心人物产生激烈反应。
  不过现在这个场景下他的表现更让其他人觉得他品性高洁，忠君之心溢于言表。
  即使是被他严厉教训的李世忠，也是更加敬重了：“吴千户如此英雄人物，一定能扭转乾坤的。”
  吴忻在光明帝国的声望几乎是要烧起来了。
  不过吴忻此时并没有想着这个，他只是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随后他淡然地对迪莉雅挥挥手：“那个焚尸炉能吸收人的精魂，你去看看能不能收集一些野猪皮的情报。”
  小据点的那口锅，迪莉雅还背在身上呢。
  迪莉雅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这个大据点应该是有一件精锐级的宝物的。
  八成就是那个焚尸炉上的某个关键部件。
  虽然这件收获不能独得，而且似乎也用不上，不过卖给奸商阿尔法，也能换点钱的。
  迪莉雅对于恶心之类的事情，那是完全顾不上了。
  她招呼维尔福他们就去拆卸焚尸炉。
  “现在幻术的威力减弱，很可能有更多居民清醒，你们安排他们快走。”
  “野猪皮的援军随时会到，你们也要安排人值守，一旦发现新的精灵大军，你们就立刻撤退，我们来断后………….”
  说到后面，吴忻自己也已经搞不清楚自己是在演戏还是真的完全代入了，反正李家的人都被他感动得一塌糊涂的。
  虽然非常感动，李世忠却反对了吴忻的安排：“吴千户，城里除了我们，还有一股人手在炎黄之龙的祭坛死守，听其他精灵说，似乎有一个锦衣卫千户。我们应该立刻去救他。”
  不用说，这就是冈萨雷斯的情报了。
  老供奉却不同意他的主人，他先深深鞠了一躬，才对吴忻说道：“吴千户勇毅非凡，我实在是佩服，可是今晚带着居民们向着广宁撤退不是更妥当吗？精灵军正在包围辽阳，一定无法阻挠我们的，冈千户英雄豪迈，我也非常敬重，可是此时，救他不是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