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子桑国

  “现在该如何?”蓝妩松开手,小心翼翼将魇兽托在掌心,放出妖力为它疗伤:“既然是她自己不愿醒,我们又能做什么?”
  季泠月思索了会儿,问:“皇帝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我不敢告诉父皇。”
  “还是告诉他比较好,要想皇后醒来,要么杀了魇兽,要么就让她自愿醒来,如今魇兽是杀不了了,那就只能让她自己醒了。”
  “这……要怎么做?”
  “当然靠你父皇了。”
  萧清玉抿了抿唇,难过道:“可是,依照母后对父皇的感情,即使父皇去求她,她也不会醒来的。”
  季泠月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谁说要让皇帝用感情唤醒她了?”
  萧清玉愣了下,茫然道:“……那仙师,要我父皇作甚?”
  季泠月摇摇头,道:“你还不明白吗,你母后沉沦梦中,便是厌恶现在的生活,那么,只要让你父皇对她许下承诺,放她离开,予她自由,她又有什么理由不醒呢?”
  “放她离开?”萧清玉下意识道:“父皇不会答应的。”
  “为何?”
  “父皇很爱母后,他不会愿意放母后走的。”
  蓝妩忍不住道:“可她就要死了,若你父皇当真爱她,更要放她自由才是,以爱为名囚禁着她,算哪门子的爱。”
  季泠月微怔,侧头看了她一眼。
  萧清玉也怔住,半晌,她垂下眸,哑声道:“好吧,我会……我会试着告诉父皇的。”
  季泠月抿了抿唇,低声道:“殿下尽快做决定,毕竟看皇后娘娘的状况,应该也撑不了多久了。”
  说完这句话,她便意兴阑珊地转过身,拽了蓝妩袖子一下:“我们走。”
  蓝妩下意识问:“去哪儿?”
  “去找袁缜。”季泠月道:“这件事我们帮不上什么忙了,就到此为止吧,现在,该他回报我们俩了。”
  蓝妩哦了一声,看了看掌心毛茸茸的魇兽,将它捧到萧清玉手里:“抱歉,昨晚事出突然,出手重了些,我已经为它传了不少妖力,让它休息些日子,就能慢慢好了。”
  萧清玉连忙接过,脸色复杂地看她一眼,小声道:“你倒是比仙师,更像人一些。”
  蓝妩眨了一下眼,下意识瞄了眼季泠月,见她已经要走到正门,应该没听见,才转头对萧清玉笑了下:“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季泠月远远叫她:“蓝妩。”
  “哎,”蓝妩应声,犹豫了下,又回头道:“不过,你母后也许并不是不爱你,只是痛苦超过了爱,若她能醒的话,和她好好谈谈吧。”
  萧清玉抿紧唇,眼睛又变得湿漉漉了:“我会的。”
  “蓝妩?”季泠月又叫了一声,蹙起眉,似乎有些不耐,蓝妩转过身,一溜烟跑到她身边,跟她一起踏出安宁殿的朱红大门。
  见她们出来,门外守候多时的侍卫长连忙上前,还悄悄往门里瞥了几眼:“仙师,在下方才听见里面传出了一些动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季泠月摇头:“没事,这里也没有我说的那种药。”
  侍卫长点点头:“那接下来……”
  “带我们去见国师吧,”季泠月打断他:“我有事情要与他商讨。”
  “国师?”侍卫长简直要被她跳脱的思绪搞晕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点点头:“好,我带您去。”
  走在路上,季泠月瞟了眼面色如常的蓝妩,终于忍不住唤道:“蓝妩。”
  “嗯?”
  “我在你眼里,也是如此吗?”她犹豫着问:“以爱为名,行囚禁之事,很讨厌吗?”
  蓝妩干脆道:“是啊。”
  季泠月一怔,似乎没想到她这么直接,第一时间竟没觉得伤心,反而抬起头,懵懵地看向她。
  蓝妩笑了一声,戳了下她的脑门:“但是呢,确实是我先做错了事,而我又这么宽宏大量,和你许下了三年之约,所以,我可以勉勉强强不那么生气。”
  季泠月默了会儿,嘀咕道:“可是,如果我是皇帝的话,我不会放你走的,即便是死,你也要死在我身边。”
  “说什么如果,”蓝妩叹了一声,背过手道:“你又不是皇帝,再怎么如果,我们也不会变成这副模样的。”
  见季泠月蹙着眉还想反驳,她唉了一声,无奈道:“你怎么总想为我们俩设想一些最坏的结果。”
  季泠月摇摇头,认真道:“我不是设想最坏的结果,我只是想要你知道,我如今是个什么样的人。”
  蓝妩怔了一下,侧首看她。
  季泠月也平静地看向她,轻声道:“我已经不像从前那般一心一意盼着你好了,蓝妩,我是个很自私的人,也许我比你想的,还要更坏一些。”
  皇宫的东南角,那座高高立起的观星台,便是袁缜常待的地方,此时天高云淡,晴空万里,不像入夜时能看到满天繁星,但白色苍苍的男人仍然独坐在桌案旁,抬首仰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
  侍卫长只送到观星台下,便不能再前进一步,季泠月带着蓝妩上到顶端,站在他身后唤了一声:“袁缜。”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回首,温和道:“仙师来了,请坐。”
  蓝妩跟着季泠月坐到了袁缜对面,稀奇地打量他几眼。
  这人按说不过三四十来岁,正值壮年,却如此消瘦苍老,看起来倒像是弱不禁风的病人。
  “仙师来见我,是皇后的病情有进展了?”
  季泠月嗯了声,将真相娓娓道来,袁缜听后愣了会儿,才感慨道:“原来竟是如此简单的小事,竟闹到了这般地步。”
  “小事?”季泠月蹙起眉,忍不住道:“皇后厌倦被囚于深宫,只愿沉沦梦中,你觉得是小事吗?”
  袁缜摇头道:“对我来说,但凡生死,都是小事。”
  说着,他捂着唇干咳一声,抬眸瞧着季泠月,艳羡道:“昔日第一次见到仙师时,我不过还是少年稚子,如今,我已垂垂老矣,仙师却还是当年的模样。纵使能推演天星、神机妙算又如何,人类不过短短百年寿数,弹指即过,死后便是一抔黄土,什么也不剩了。”
  季泠月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片刻后,轻叹一声:“罢了,际遇不同,想法自然不同,我们……还是谈一谈这个东西吧。”
  她转过头,示意道:“蓝妩。”
  蓝妩嗯了一声,掏出那块石板碎片,推到了袁缜面前:“这上面的文字,想请先生看一看。”
  袁缜低下头,扫了一眼,却忽然怔住,下意识将它拿了起来:“这个……你们是从哪儿得到的?”
  蓝妩犹豫了下,含糊道:“海里。”
  “海里?”袁缜疑惑地皱起眉:“怎么会是海里?”
  季泠月忍不住问:“你认得这东西?”
  “东西不认得,不过上面的字,确实有些熟悉,仙师可还记得,当年师父时时看的那本书?”
  “自然,正是觉得相似,我才来找你的。”
  袁缜点点头,叹道:“仙师可知,云荒这个国家,有多少年的历史吗?”
  季泠月摇头:“不知。”
  “是七百年,在七百年前,这座土地上的国家,并不是云荒,而是一个叫子桑国的小国。”袁缜解释道:“而这些文字,实际上,就是失传许久的,子桑国的文字。”
  ——
  常因为车少而感觉和po格格不入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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