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乔宇颂:中午吃什么?你对西部城应该很熟,有没有推荐的?
  上午九点钟发的信息,十点半依然没有回复。落地后,乔宇颂看着孤单的问句,想着越晚见面,相处的时间越短,心中愈发不安。
  乔宇颂在航站楼外忐忑徘徊,忍不住给宋雨樵打电话。
  然而,在枯燥的等待音过后,乔宇颂得到的却是暂时无人接听的系统提示。
  怎么会这样?乔宇颂的心几乎凉到谷底。
  就在前天,乔宇颂看西部城的天气预报,还是阴转小雨。但现在当他来到这里,见到的却是万里晴空。
  以前乔宇颂飞西部城,曾听同行的前辈说过,这个城市的天气预报有些月份不能作数,科技城里的气象部门有时会根据实际需要,改变天气。所以,在那些月份里,西部城的航班基本不会出现晚点。
  现在的这片晴空,是因为科技城里的那些人吧?
  乔宇颂望着明晃晃的太阳,有些目眩。他忽然想:假如宋雨樵能够呼风唤雨,那么太多的事情之于他而言,说不定真的只有肯或不肯的差别。
  由于每天只有一趟航班,在其他乘客都纷纷离开后,守在机场前的网约车和出租车都没了。
  这里没有公交车和机场大巴,如今乔宇颂怎么去市区成了问题。
  乔宇颂一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一刻了。他烦躁得很,但为了不错过晚上的列车,他还是打开手机软件预定回锦蓉的班次。
  不料,手机才进入付款的页面,宋雨樵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乔宇颂立刻接听,道:“喂?刚才怎么没接电话?”
  电话那头没吭声。
  察觉宋雨樵的沉默,乔宇颂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才的语气太着急了,好像有质问的意思。他吃了一惊,连忙解释:“对不起,呃……”他一时不知如何为自己说明。
  “刚才陪领导,一直没能看手机。你已经到西部城了吧?”宋雨樵问,“进市区了吗?”
  乔宇颂觉得胸口发闷,后悔没先进市区再等他,眼下倒好,不知道怎么去了。他尴尬道:“还没,我等会儿叫辆车。咱们在哪儿见呢?”
  “现在机场还有回市区的车吗?”宋雨樵分明对机场的情况十分熟悉,道,“要不,我去接你吧?从科技城过去,不太远。比叫市区的车去接快。完了我们直接去吃东西。”
  一瞬间,先前萦绕在乔宇颂心头的烦闷和郁结都消失了。他完全忘了那些是怎样的情绪,笑得好像从来没有不开心过,欣然答应道:“好。”
  “你吃羊肉吗?早上我打电话订了一只羊。”宋雨樵补充道,“烤全羊。”
  他吃惊得捂住嘴,俄顷问:“我们两个人,吃一只烤全羊吗?”
  宋雨樵笑道:“没关系,吃不完打包就好了。我上车了,现在过去。你到里头坐着等吧,快到的时候,给你打电话。”
  和宋雨樵道别后,乔宇颂挂断了电话。明知道宋雨樵不会马上出现在面前,他还是鬼使神差、满怀
  期待地朝市区的方向张望了片刻。
  乔宇颂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宋雨樵比起之前,似乎开朗和大方了不少。
  是发生了什么让他高兴的事吗?或者,这才是宋雨樵在十三年间发生的变化?会不会这十三年里,宋雨樵个性中的一部分已经发生改变,再不是当年那个永远阴郁冷漠的少年了?
  第45章 圆谎-3
  西部城的机场很小,每天来往的航班不多,航站楼只有一层,连登机廊桥都没有,乘客们只有通过移动式的登机梯登机。
  由于客流量小,机场的安检口外没有座椅供候机的乘客休息。乔宇颂回到航站楼内,拎着带给宋雨樵的香水,在大巴购票处附近来回踱步。
  售票员问他是不是要买票,被他谢绝了。
  “要等下一趟飞机来,才有车。”售票员说,“得到下午了。你不如叫辆网约车吧。”
  “好,谢谢。”乔宇颂这么说着,心里却觉得她啰嗦,说完便往航站楼外走了。
  等宋雨樵来以前,他买好了回锦蓉的火车票。从西部城到锦蓉只有快速列车,很容易晚点,为免发生意外,他购买了下午的车票。虽然只有站票,但总比上班迟到的好。可惜的是,他大概在吃完饭后不久就得走了。
  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影子聚拢在乔宇颂的脚下,黑成一团。柏油路反射着强烈的阳光,乔宇颂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却被地面的光刺痛眼睛,他感觉自己往这团黑色的影子里陷。陷得很深,是他自己挖的陷阱。
  突然,一声汽车的鸣笛让乔宇颂回过神。
  他抬头一看,只见一辆陨石灰的吉普车贴着路边朝他开过来。车头有七孔进气格栅和圆形的前大灯,前保险杠十分宽大,轮眉呈梯形,车门铰链外露,外观看起来格外粗犷。
  阳光减弱了挡风玻璃的透明度,乔宇颂难以看清坐在车里的人。他往前走了几步,待车停稳,终于看清驾驶座里坐着的宋雨樵,不由得愣了一愣。
  宋雨樵分明确认他看见了自己,连车窗都没打开,直接在车里朝他招了下手,示意他上车。
  “怎么没到里面去?”等乔宇颂上车,宋雨樵看见他被晒红的脸,问。
  乔宇颂淡淡笑了笑,解释道:“里面没座位,干站着很奇怪。我也是才出来不久。”
  这车的座位比起宋雨樵在析津开的那辆车要宽敞不少,乔宇颂系好安全带,说:“哦,这个。你的香水,终于能给你了。”
  宋雨樵把空调的温度调低,出风口的方向也稍作调整,见到他递过来的礼品袋,微微一怔,接过道:“谢谢。”
  他打开袋子稍微看了一眼,很快便放进中央手套箱里。
  他看起来不太在意,乔宇颂心头一堵。但这终究只是代购的东西,而不是礼物,宋雨樵选择怎么对待都行。
  “多少钱?回头给你。”宋雨樵说着,把车开上路。
  “不用了,也没多少钱。”说完,他犹豫了一下,又道,“送给你吧。”
  宋雨樵心中讶异,想了想,故作随意地说:“看来空乘的薪水挺高。”
  乔宇颂愕然,不免有些郁闷,解释道:“不是。就……当作重新见面的见面礼吧。”
  没想到他说出这种理由,宋雨樵瞥了他一眼,说:“你们工作那么辛苦,多劳多得,不也正常?”
  乔宇颂听完方知他刚才不是打趣,顿时为自己的猜忌尴尬。他讪笑,说:“可能比地方一般企业的薪酬高一些而已,累倒是真累。”
  “现在累么?”他问。
  乔宇颂猛然想起自己骗宋雨樵是跟着值飞的航班飞过来,差点儿露馅了。他窘促地笑了笑,说:“还行,起得早而已。”
  宋雨樵点了点头。
  “哦,对了。我下午得走了,吃完饭,时间差不多。”恐他怀疑,乔宇颂补充道,“不飞锦蓉,回析津。下午有一趟回析津的航班,你应该坐过?”
  “下午就回去?”宋雨樵惊讶道。
  乔宇颂很想多待一会儿
  ,见状更加遗憾,说:“嗯,排班临时变了。”
  但是,下午那趟航班不是从春林飞往析津,在西部城经停吗?怎么会在经停的站换乘务员?宋雨樵疑惑,再看乔宇颂的装扮,更加不解。
  看他若有所思地点头,乔宇颂心中打鼓,强笑问:“怎么了?”
  “没,感觉这趟太匆忙了。”宋雨樵问,“对了,你的登机箱呢?”
  对此,乔宇颂早有准备,说:“寄存了。下机以后就在更衣室换了衣服,穿着制服去吃饭,总不太合适。哈哈。”
  他回答得自然,宋雨樵分不出真假。不过,假如不是正好有航班,为了吃饭特意飞来,未免太夸张。所以乔宇颂的回答让他不得不信。思忖过后,宋雨樵说:“看来这回不能好好吃饭了。这回不算,下次再请你吃顿安稳的。”
  “好啊。”乔宇颂说完,生怕自己表现得太惊喜,又收敛道,“不过,你也太客气了吧?”
  宋雨樵微微一笑,说:“能有你送见面礼客气?”
  听罢,乔宇颂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和其他不少城市一样,乔宇颂虽然到过西部城许多次,但都是留在机场,根本没有机会进市区看一看。
  坐在车里,乔宇颂望着车外沿途的风光。进入市区后,他忽然感觉窗外的街道和楼房似曾相识,除了餐饮店的招牌菜不同外,竟有些像岳塘的街景。
  大概,南方所有的小城区别都不大。
  在异乡见到故土的感觉,让乔宇颂不禁感到茫然。
  当汽车来到开满餐饮店和商品店的街区,乔宇颂更感到熟悉。
  这熟悉感令乔宇颂恐惧,好像下一秒钟,他便会听见徐傲君的声音。
  但到底没有。
  宋雨樵把车停在一家烤全羊店外。
  下了车,乔宇颂才留意宋雨樵的全套装扮。
  刚才在车里,乔宇颂只注意他穿了最普通的白t恤,带的是运动款的手表。现在他发现宋雨樵居然穿着修身直筒牛仔裤和沙漠军靴!那么斯文的一张脸,戴着眼镜,却穿着这样的装扮,非但不突兀、不协调,反而衬出一股能文能武的风度和气质。
  乔宇颂一时心慌,开玩笑道:“穿着军靴,有点儿不敢认了。在基地里上班,环境那么苛刻?”
  闻言,宋雨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靴子,轻描淡写地解释:“哦,不是。上午陪领导去了一趟现场,戈壁里走路,穿皮鞋不方便。”
  他这么说以后,乔宇颂才发现宋雨樵的胳膊有泛红的痕迹,像是轻微晒伤。刚才在车上,他居然没有注意,一时间心中竟有些“不尽职”的懊悔,说:“没抹防晒,或者穿件长袖?我看你胳膊晒红了。”
  “脸上抹了,胳膊没抹。本来想套件冲锋衣出去,但领导都没穿,我也只能这么着了。”宋雨樵耸了耸肩膀,见他面露愀然,道,“没关系,回去抹点儿晒后修复就行。”
  话虽如此,但乔宇颂听说是这种理由,还是心疼。
  尽管是饭点,但既不是节假日也非周末,客人不多。
  乔宇颂跟着他走进饭店,听他和服务员的对话,想起此前他说过已经订了一只羊。
  不过,乔宇颂不知道宋雨樵订的是包厢。
  饭店的大堂不算热闹,二楼的包厢更是冷清。
  两人坐在一张能坐十人的大圆桌旁,过分空旷的环境让乔宇颂不由得紧张。
  “我只订了羊,你还想吃什么?”宋雨樵打开菜单,问,“吃虾吗?这儿的虾还不错。”
  过了塑的菜单有点儿开胶,菜单有一种被无数人经手后的气味
  。菜品不多,简单的两面纸,很快就能看完。乔宇颂心想自己对西部城肯定不如宋雨樵熟悉,说:“我都可以,你觉得不错就行。”
  “点了得吃哦。”宋雨樵说着,转头向服务员加菜。
  他刚才哄小孩似的语气让乔宇颂愣了一愣,等他说完,乔宇颂说:“加个青菜吧。汤?”
  宋雨樵向服务员加了一个时蔬清汤。
  服务员离开时,关上了包厢的门。
  饭店本就不热闹,门关上后,屋子里更加安静。
  乔宇颂感觉空气凝结成一团团,挤压着自己。
  室内的空调开得很足,老旧的空调发出呼呼的声响,没多久,乔宇颂的皮肤便干燥得发痒。
  发痒的皮肤加剧了他的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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